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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贝加尔湖,让我无法入睡
陈娉舒 来源:《青年参考》2004年12月3日 2010年05月11日

作者:陈娉舒 《青年参考》2004年12月3日

  2004年,我在贝加尔湖边度过了一夜

  和贝加尔湖的最早“谋面”,是在学生时代教科书里。书中的贝加尔湖,是“数字化的贝加尔”:平均深度、面积、最深点、最宽处,“亚欧大陆最大淡水湖”、“世界最深蓄水量最大淡水湖”……当然,对于中国人,贝加尔湖另有一层深意——这个在中国古代称为“北海”的所在,曾是中国古代北方民族主要活动地区,那个千古传颂的“苏武牧羊”故事,发生地,就是当年的北海、如今的贝加尔湖。

  2004年,我从北京开车出发开始亚欧之行,“看一个真实的贝加尔湖”,是此行待圆的一个梦。

  其实,现如今到贝加尔湖旅游,不是一件难事。资料说,贝加尔湖的旅游业始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如今,一年到头,贝湖游客不断,冬季游人相对稀少。从北京乘坐国际列车旅行的有心人,往往从离贝湖最近的较大城市伊尔库茨克下车,前往贝湖。到北京的国际列车同样经过贝加尔湖,列车会沿着湖边的铁路行驶三四个钟头,人们得以在车上远眺贝湖——当然,那是典型的“走车观湖”了。

  贝湖没让心急的我们等待太久。进入俄罗斯境内的第三天,从布里亚特共和国首都乌兰乌德到贝加尔湖,理论上只有180多公里,两个多小时车程而已。

  一个小渡口是必经处。过往的车辆人员很快排起长龙。肩挎竹篮的男孩女孩穿梭在车队中间,兜售着一种颗粒很小的瓜子和一些貌似蓝莓的果脯。遇到有人要合影,孩子们会乖巧地停住步子,羞涩一笑,笑容浅浅,透着乡村孩子的憨劲儿。

  载车的驳船慢吞吞晃悠在水面上,数艘废弃船只在远处水面上孤独飘曳,岸边,几辆早已废弃的卡车同样锈迹斑斑。感觉上,这里,像个落魄的港口。

  这种感觉,或许不无道理。毕竟,苏联时期,采矿、纤维加工、造纸、造船、捕鱼、木材等工业,在贝加尔周边地区发展鼎盛,其中,造船业是支柱产业。苏联解体后,经济不景气,这里的船厂大多拿不到订单,纷纷倒闭。

  好在,有贝加尔湖

  据地陪介绍,贝湖上游辟有游湖项目,一船装10人,1小时1500卢布(合人民币不到500块)。那些游船,多是当年造船厂倒闭时卖不出去的船,湖区的居民将之改造成游船,每天驾船跑三两趟,一天下来,大概纯挣千把块卢布。

  贝湖给当地人提供的第二个财路,是鱼。作为俄罗斯的主要渔场之一,贝湖的特产鱼远近闻名,比如“欧姆利”和“斯贡布利”,据说均属鲑鱼类,肉质鲜美。从莫斯科到北京的国际列车,在贝加尔湖边的小站,会有短暂的停车时间,打捞自贝湖又经晒制的干鱼,往往成为过客的购物首选。很快,我们也在拥挤的渡船船舱一角,发现一篮子晒制后的“欧姆利”,仅看成色,就已让连日奔波的我们垂涎三尺。

  只想在贝加尔湖边谈场恋爱

  当地流传的民俗有,每年5月底,湖水有了暖意,此时到贝湖里浸泡,据说会给人这一年带来好运。下湖的人沾没沾上好运,不好说,但贝加尔湖的景和鱼,确实给当地人带来滚滚财运,却是一点不假。

  中午1点40分,车队左边忽然一片白茫茫,仿佛一大块掉下来的天空,落在了地上。惊讶瞬息后发现:与地平线连成一片的蔚蓝水面,在阳光下泛出银光,从远处看去,犹如撒上薄薄一层白雪。是贝湖!

  然而,车队未作停留,很快又钻进一片草木葱茏处。突然间,周边静了好多,空气中飘着水的气息,湿润清凉。“林木深处有人家”,黄色的尖顶小木楼、长条木椅,零星点缀于一片绿色之中。惬意美景,跟新疆喀纳斯湖边的度假村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时间,恍若置身世外,有车友抑制不住兴奋,“此时此刻此地,我只想谈一场恋爱。”

  空气湿冷。好在,不单有热乎乎的红菜汤迎候我们,还有热气腾腾的俄式桑拿。饭毕,有人迫不及待冲进桑拿房,但却很快“夺门而出”,从头到脚,大汗淋漓,外套都来不及穿好——里头的高温,可不是人人消受得了!据说,在其他一些条件更好的湖边别墅里,少不了的就是这种俄式桑拿房。夏天,在湿热的浴室里蒸一下,然后跳进清凉湖水里过一下,是典型的俄罗斯休闲方式。

  不是没有想像过贝湖的广阔。但是,当白茫茫一眼望不到边的水域霎那间映入眼帘,依旧让人瞬间无语。

  突然觉得,此前一路上,破败的渡口,废旧的船只,沿途的草原白桦苜蓿花,不时冲上公路的牛群……这一切,回头看,都像是一种有意的“铺垫”,好给我们留出更多时间,将对贝湖的神往,酝酿得更浓更烈,然后,贝湖以一种毫无保留的方式,对“浩淼”与“磅礴”拿出最直白的注脚。

  对着脚边一波高似一波的白浪发呆,看着远方橘红色的水天交际处发呆,聚集在沙滩边的人渐多,都在无声期待那轮湖面的落日。有人诗兴大发,夹上普希金的诗选,面对波涛汹涌的湖水,吟诵起《致大海》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夕阳渐沉,湖边的残断树根、白桦树影、乱石嶙峋,在似血残阳的辉映下,构成如梦似幻的画面,在场男女一律的一脸如痴似醉。那一刻,好像突然理解了契珂夫的那句话,“贝加尔湖是瑞士、顿河和芬兰的神妙结合”。

  篝火点起,火苗在夜风中欢快舞动。刚从贝湖打捞上的“欧姆利”,高架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上,伴着“噼里啪啦”的炙烤声,诱人”的香气一点点蔓延开来。几辆大切开到湖边,打开音箱,放到最高音,强劲的舞曲旋律激荡耳际,最狂放的舞步也舞将起来。

  一批人手牵手直奔漆黑一片的沙滩。今晚,贝湖没有月光,轻雾缭绕,白浪轻拍。在夜色掩护下,彼此还不太熟悉的男女,放下羞涩,手牵手,肩并肩,轻摇腰身,像一群快乐的小学生,扯开喉咙,放声高唱,从《喀秋莎》、《三套车》、《灯光》、《小路》到《红莓花儿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从《北京的金山上》、《敖包相会》、《在那银色月光下》到《歌唱祖国》,直唱到喉咙嘶哑,眼噙热泪。今晚的贝加尔湖,无人入睡。

  许是纵情的撒欢,搅乱了贝湖的矜持与宁静,一群满怀嫉恨的“朋友”偷袭过来——成群结队的蚊子,没多会儿,沙滩上的我们,从头皮到脸到脖子到手背手心手指头,无处不痒无处不痛。贝湖“小咬”那晚的一通“狂吻”,留下的“吻痕”,此后伴随我们一路穿越亚欧大陆,直至回国。以至于,我对其恨怕交加的“怀念”,迄今依旧。

  (陈娉舒) 《青年参考》2004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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