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被认为是欧洲安全重要支柱之一的欧安组织,2010 年第一次由后苏联地区国家哈萨克斯坦担任主席国并举办峰会。峰会达成《阿斯塔纳宣言》,这是欧安组织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近年来,欧安组织面临着国际形势变化的巨大冲击,能否适应新世纪的需要,其自身面临着转型的考验。通过观察和分析欧安组织的内部新发展,我们可以发现代表着后苏联空间的新兴地区力量与俄罗斯、北约等传统欧亚安全力量正共同参与欧亚安全格局的重新设置。在这个过程中,各方追逐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同时努力实现彼此利益的平衡。本文从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的视角进行分析研究,梳理阿斯塔纳峰会前后影响欧安组织发展的诸多因素,重点探讨欧安组织与俄罗斯在欧洲安全理念上的异同,以及哈萨克斯坦通过欧安组织强化自主性建设及在外交拓展上的努力,从而评估欧安组织的现状及未来发展的走向。
关键词:欧安组织;俄罗斯;哈萨克斯坦
中图分类号:d8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4812(2011)03-0058-65
作者简介: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博士后,博士,上海,200062。
21 世纪第一个 10 年的最后一个冬季,对欧亚整体发展走向有重要影响的北约峰会、欧盟-美国峰会、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简称“欧安组织”)峰会在 20 天内接连召开,这些峰会对 21 世纪第一个 10 年欧亚的综合形势做了总结与展望。长期以来,北约、欧盟、欧安组织构成了欧洲安全的三大支柱,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各自的职责范围与关注区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它们已经不仅仅将重点放在欧洲事务上,而更多的是将整个欧亚区域作为一个整体加以关注和应对。
2010 年 12 月 1 日至 2 日,欧安组织峰会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召开,距上次欧安组织峰会的召开已时隔 11 年。同时,这也是欧安峰会首次在欧洲以外的国家举行。会议的里程碑意义在于共同签署了《阿斯塔纳宣言》。
欧安组织包含了全部的欧洲国家、后苏联地区的国家以及美国和加拿大。在冷战前后,它一直是东西方安全问题的重要交流平台。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在新的国际形势背景下,欧安组织的角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方面原先承担的应对欧洲整体传统安全的任务很多已经不存在了;另一方面欧亚区域局部传统安全以及非传统安全问题的不断出现,使欧安组织有着转变空间和发展的机遇。在现实中,欧安组织承担着欧亚大棋局中诸多大国的新意愿,无论是曾经的欧安会时期的成员国,还是冷战结束后新加入的成员国,对它们来说,欧安组织仍然是联系整个欧亚各国的重要交流平台。在维护欧亚安全、解决争端中,仍然是一个重要的工具。作为重要的安全事务磋商平台,欧安组织仍将继续发挥作用。
但是在实际的运作过程中,这些年来欧安组织在国际舞台中扮演的角色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高度重视。曾经主导欧安组织(欧安会)发展态势的美国、俄罗斯都对其缺乏兴趣,加之欧安组织内部较为松散,欧安组织的发展确实面临着巨大挑战。正如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所(the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针对欧安组织的一项报告中指出的:“欧安组织今天面临的任务是,采取必要的步骤去实现从渥太华到海参崴的集体安全,还是变成一个过时的、不相关的国际组织?”[1]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说:“今后对于欧安组织具有决定性的问题将是:欧安组织是否能够将自身转变为一个承认 21 世纪世界多样性的机构,或者是否将继续作为一个分裂成各种集团而西方仍疏离‘维也纳以东’区域的组织。”[2]“欧安组织应适应 21 世纪的需要。”该组织的任务是能否成为一个承认世界多样性的新型组织,而不是继续所谓的“零和游戏”……欧安组织应摆脱对原苏联国家的固有心态。……“虽然我们已经融入国际民主社会近 20 年,但欧安组织的部分伙伴仍用老眼光看问题。”[3]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欧安组织阿斯塔纳峰会的得与失,不仅是整个欧亚安全态势的一次大辩论,而且还是我们观察欧亚安全思路转变的一个重要途径。
一、欧安组织——曾经的辉煌与衰落
冷战时期,欧安组织的前身欧安会曾是东西方两大阵营开展安全对话的平台。它对于二十世纪地缘政治有三大突破。首先,防止了冷战中不断升级的核威胁;其次,它是第一个东西方之间对话的成功范例;第三,它第一次在合作方面突破了意识形态。[4]然而随着冷战的结束,原先合作的基础消失了,该组织成员不仅没有建立起相互信任关系,反而在机构内部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这主要表现在俄罗斯与西方在对待北约东扩、欧盟东扩等方面的强烈反应,这就导致了彼此的不信任进一步扩大。因此,该组织在安全领域所签署的条约大多得不到落实,其在安全领域的作用及影响力不断下降,信任危机及角色弱化的趋势日益明显。
为什么昔日的和平发动机,冷战结束后却逐渐变成缺乏动力的“鸡肋”?我们有必要回顾欧安组织的发展轨迹,梳理其成功的因素,才有利于评判欧安组织的现状与未来。
欧安组织前身欧安会成立的一个重要背景是在 20 世纪 60 年代中期,东西方两大对立阵营在军事上处于一种平衡状态,它们对共同推行“缓和政策”形成了共识。在这种情况下,1973 年欧安会在芬兰赫尔辛基成立。最初是由 33 个欧洲国家、美国、加拿大参加的旨在促进欧洲安全与合作的常设论坛,并制定了相应的政策,旨在欧洲范围内减少武力对抗和巩固安全。1975 年,欧安会成员国于赫尔辛基签署《欧洲安全与合作最终法案》,即著名的《赫尔辛基协议》。协议特别强调了在安全方面应充分考虑各方利益的平衡性,明确规范参与国之间的合作规范,确立十项基本原则,即:尊重各国主权的权利;边界不可侵犯性;保存国家领土完整;以和平方式解决争端;不干涉内政;尊重人权和基本自由,包括思想、评论、信仰自由;各国人民有权自决;国家间进行合作;认真履行国际法义务。
冷战结束后最初的 10 年,由于欧安会在维护和平中成功发挥了积极作用,欧安会一度还是惯性地向前发展。1992 年,欧安会由政治论坛转变为真正的国际组织会议,并在首脑会议上签署文件“变革的挑战”,目标就是确保从温哥华到海参崴整个区域的军事政治稳定与合作,预防、调节和消除区域及局部冲突。1994 年的欧安会首脑会议决定,从 1995 年 1 月 1日起,将该组织更名为“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 1996 年,欧安组织首脑会议通过宣言《21世纪的欧洲全面安全模式》,旨在建立一个没有分界线,统一团结的和平与民主的欧洲。1999年在欧安组织伊斯坦布尔峰会上,通过了《伊斯坦布尔宣言》,“采纳了新欧洲安全宪章,尽管其政治意义大于法律约束力,但是该文件被认为具有里程碑性质的意义,勾画出在欧安组织区域关于安全与犯罪共同的挑战下,建立共同的安全空间。”[5]
20 世纪 90 年代末,美国优势地位明显,俄罗斯国力大幅下降。这时候美国就提出,北约应成为欧洲安全的主要保障,欧盟、欧安组织等其他地区性组织在 21 世纪的欧洲安全大厦中只能扮演二流角色。在美国优势一边倒的背景下,欧安组织在国际政治安全中的作用日趋淡化。
针对欧安组织被故意弱化的情况,2001 年俄罗斯外长伊万诺夫曾撰文指出,“美国此举明显地存在压缩欧安组织职能,把它变成一种职能很有限的论坛的趋势。欧安组织应该成为这样一种论坛,在这个论坛上可以制定欧洲国家对当今主要问题的共同立场,这个论坛可以成为与其他地区组织进行对话的一种机制。这就是欧安组织的实质和主要政治职能,这正是该组织成员国必须加强和发展的。”[6]但是从 1999 年伊斯坦布尔会议后,俄罗斯期待的并没有发生,欧安组织也一直在弱化中。这也是为什么欧安组织在伊斯坦布尔会议召开 11 年后才能再次召开峰会的原因。
二、阿斯塔纳峰会——欧安组织:继承与转变
2007 年 11 月欧安组织马德里外长会议一致推选哈萨克斯坦于 2010 年担任欧安组织主席国。2009—2011 年,哈萨克斯坦是欧安组织的“三驾马车”之一[7],这是欧安组织历史上第一次由一个前苏联国家、一个欧亚地区国家和一个穆斯林国家来担任轮值主席国。欧安组织决定把主席国位置授予哈萨克斯坦,既是对该国在过去近 20 年里取得上述成果的一个肯定,也希望借此在中亚地区甚至更广泛的欧亚地区树立一个榜样,并为欧安组织注入新的动力,从而扭转欧安组织走下坡路的态势。
举办 2010 年末的欧安组织阿斯塔纳峰会,是哈萨克斯坦任主席国重中之重的任务。这次会议既是哈萨克斯坦一年来担当主席国最重要的角色,也是对再次激活欧安组织最高层运作机制的一次努力。虽然哈萨克斯坦不可能在短短一年之内对欧安组织有彻底的变革,但这次峰会能够召开并发表宣言,这本身就有着相当大的价值。正如 2010 年欧安组织轮值主席哈外长桑达巴耶夫所认为的,通过哈萨克斯坦担任主席国将有助于“消除由于冷战遗留下的种种分割所导致的(本地区)国家的信心危机”。[8]这对哈萨克斯坦、欧安组织及区域新的安全架构都有重要意义。
对于长久以来失去动力的欧安组织,哈萨克斯坦担当“三驾马车”及承办峰会的一个首要任务是重新恢复欧安组织在整个区域安全中维护和平与安全的实际效力,其中重要的一环就是进一步发扬欧安组织所倡导的“赫尔辛基进程”。2010 年是赫尔辛基进程 35 周年,纳扎尔巴耶夫曾说,1975 年发起的赫尔辛基进程不仅创造了“精神”,更是赫尔辛基进程这个“品牌”的创立。在过去的数十年中,品牌严重褪色,失去吸引力。当前的任务不仅是要重振品牌,还要给它一个新的光彩与活力。[9]对此俄罗斯也有着相近的看法,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在阿斯塔纳峰会上发言时说:“俄罗斯一贯主张向赫尔辛基原则注入新动力,在实践中体现这些原则。为此需要对欧安组织风格与活动形式进行现代化改革。”梅德韦杰夫认为,欧安组织承担新义务和制定新工具的做法已经不需要了,取而代之的是需要制定更明确的法律基础与更普遍的规定以使用欧安组织的资源。俄罗斯与伙伴国共同起草了欧安组织的章程草案与调整其工作结构的提案。梅进一步指出:“只有这样才可以提高组织的需求性,并使其融入正在形成的全球新体系。”[10]
为应对欧安组织发展中的新挑战,哈萨克斯坦政府及学者在 2009 年就提出,欧安组织在现实中的重要任务是转型及处理结构性的关系。[11]在社会经济关系全球化的复杂背景下,尤其是 2008 年以来世界金融危机的爆发打乱了冷战后以美国为主导建立的新世界秩序的步骤,各国对世界安全与秩序的看法也发生了越来越大的变化。地缘政治的变化促使着欧亚空间关系的变化。客观上说,欧安组织面临如何在新的时代背景下维护欧亚空间安全与稳定的重要任务。其角色虽与原先的职责有一定的继承性,但又面临着巨大的变化。
三、仓促的阿斯坦纳峰会:失落与成果
在切实有效地继续推动赫尔辛基进程方面,虽然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有着共同的愿望,但是能否发挥欧安组织整体功效却面临着新的挑战。然而,当前这种挑战并没有得到充分的重视,也没有出现共同解决的意愿。在 2010 年阿斯塔纳峰会上整体性地激发欧安组织原有动力,增加欧安组织的有效活力并不是各国关注的重点。反而是带有冷战思维背景下的传统领土安全问题,成为阿斯塔纳峰会上不断争执的热点。在阿斯塔纳峰会上,让俄罗斯反感的前苏联国家的领土问题成为会议的主要议题,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俄格冲突后的领土变迁、纳卡争端和德涅斯特河流域俄罗斯撤军的问题。这些都与俄罗斯有着直接的利害关系,俄罗斯“意识形态”标签[12]在各个层面与其他国家形成差异,例如硬安全和军事透明度、促进人权、民主和欧安组织领域特派团行动等领域[13]。在维护与加强区域安全方面,欧安组织成员国缺乏共同的利益。在如何解决这些存在的冲突,以及相关的危机处理机制上,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在峰会上存在着严重的分歧。因此,峰会未能设计具体的行动计划,没能解决欧安组织区域冲突,同时也缺乏应对方案。
由于在这几个方面的激烈争执,会议原先计划的签署具体行动计划最终没有达成,而最后的《阿斯塔纳宣言》只是仓促的妥协产物。针对这样的结果,俄独联体国家研究所副所长沙里辛认为,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欧安组织是否应“寿终正寝”。从阿斯塔纳峰会的整体结果来看显得比较消极,但是考虑到在以上的三个尖锐问题上俄罗斯与西方长期存在利益与认识的分歧,而且均无缓和的意愿,这几个问题本身不可能在两天的会议上有实质性的进展。
同时,我们应该看到,阿斯塔纳峰会在另外一些层面还是取得了积极的成果,主要体现在两方面:(1)《阿斯塔纳宣言》毕竟为欧洲安全突破内部僵局提供了途径,并促进其在整个欧安组织成员国区域发挥作用。宣言重申了欧安组织的核心价值理念和承诺,宣言强调“每个成员国的安全与其他成员国的安全是不可分割的。每个成员国在安全问题上都是平等的”。就防止冲突问题,宣言强调,“应作出更多努力,以和平谈判的方式解决现有的在欧安组织区域存在的冲突问题。”(2)在目前世界最热点的问题阿富汗问题上达成合作共识。宣言中表示,“我们强调需要在作出有效贡献的基础上,基于各成员国的能力及利益,加强有效的集体合作,以促进一个稳定、独立、繁荣与民主的阿富汗。”在阿富汗问题上欧安组织的明确参与态度,与较早结束的北约里斯本峰会的阿富汗问题精神相一致。通过这种职责上的衔接,在一定程度上北约与欧安组织构成了合作关系。欧安组织承担起了北约无法承担的一些具体职责。例如欧安组织在禁毒问题上的积极作为,有效弥补了北约只强调军事反恐,却不重视切断恐怖主义主要经济来源毒品的问题。
四、对阿斯塔纳峰会困境的分析
阿斯塔纳峰会失多于得,问题大于成效。造成这种局势的重要原因就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势力与俄罗斯之间对于欧亚安全问题存在严重的分歧。笔者尝试从造成这次峰会困境的三方势力——以美国为代表的北约成员、俄罗斯、平衡力量-哈萨克斯坦——进行分析。
1、影响欧安组织发展的北约因素。欧安组织从其最初的欧安会成立至今,一直与北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以此次阿斯塔纳欧安峰会为切入点进行分析,就必然关注同期稍早举办的北约里斯本峰会。北约里斯本峰会签署了北约未来 10 年发展的纲领性文件《新战略构想》,其中的一个重要新内容即是安全防御由区域内转向防御区域外。在具体层面上,如上文所说阿富汗问题成为北约关注的重点。从北约里斯本会议与阿斯塔纳峰会所讨论问题的思路来看,明显构成一种承接性,即寻求将原先与北约平行的欧洲安全支柱,转为一定程度上的北约全球政治安全扩展的重要补充与尊龙凯时网页版的合作伙伴。尤其是在北约区域外的安全防御上,试图使欧安组织起到协调与保障北约功能的正常发挥的作用。因此,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成员国试图将欧安组织的部分职能转变为充当“中亚的北约”的角色。但北约的这种思路缺乏俄罗斯的配合,结果“尽管欧安组织参与者的范围比北约国家更大,但无论是其本身的运作机制、产生的成果,还是参与者的意图,阿斯塔纳峰会都没能成为北约里斯本峰会的中亚版本”。[14]
尽管以美国为核心的北约对欧安组织的改造没有实现,但在一定程度上却使北约在与俄罗斯的关系上形成了相对平和的态势。从北约里斯本峰会来看,北约在欧亚区域安全上对俄罗斯的所求远大于俄罗斯对北约的所求,为寻求俄罗斯尽可能在具体层面上配合北约的行动,尤其是在阿富汗的行动,美国也不愿意在阿斯塔纳峰会上出现明显的反俄举动。例如,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出席了北约里斯本峰会、欧盟-美国峰会后,却没有出席欧安组织阿斯塔纳峰会。一方面显示美国并不重视欧安组织,另一方面也显示奥巴马有意地避免在欧安峰会上就直接刺激俄罗斯的问题做出表态,这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对俄罗斯的让步与妥协,是配合其对俄“重启”的战略需要。
2、俄罗斯与欧安组织的纠结。无论是北约还是欧安组织从其产生至今,能否有效处理与俄罗斯的相关问题是其内部的共同认知。冷战后欧安组织的重新定位,也是基于苏联的消失,两极的解体,原先相对简单的内部安全观不一致与矛盾的增多。在这种背景下,俄罗斯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淡定”地对待来自北约或是欧安组织“单向”的意愿诉求,并且尽可能不要激化西方可能对俄罗斯的一致对立阵营的出现。
作为欧亚安全交流重要平台的欧安组织,俄罗斯的角色至关重要。缺乏俄罗斯的合作,欧安组织就完全无法发挥真实效力。欧安组织在俄罗斯对外安全战略中扮演过重要角色,但分量也不时地发生着明显的变化。
在普京总统任期的早期阶段,曾提出以欧安组织为中心框架的欧洲新安全体系,因为俄罗斯是欧安组织的全权参与者,可以发挥重要作用。而在传统的欧洲安全另外两个支柱——北约与欧盟,俄罗斯基本上无法发挥其影响力。俄罗斯是欧安组织的重要奠基者之一,参与制订了所有的制度和规则。欧安组织决策上全体一致的原则能够有效地保障俄罗斯的利益。
但从普京总统任期的后期开始,俄罗斯越来越感到欧安组织在维护实际安全中的无力,无法支撑起欧洲安全体系。对于俄罗斯对欧安组织这种态度的转变,中国学者归纳了以下三点原因:1、欧安组织没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的军事力量,它主导的维和行动完全依赖成员国的军队,在维护欧洲安全问题上完全无法发挥可以与北约匹敌的作用;2、欧安组织集体一致的原则,往往使争议问题不断陷入议而不决的窘境;3、欧安组织不断提升对人权领域的关注,在实际政治生活中,不断对俄罗斯施加政治压力,使俄罗斯对欧安组织不断产生反感情绪。[15]
俄罗斯决策层对欧安组织的态度存在由热转冷的一个过程。1999 年 5 月,北约轰炸南联盟,俄认为这标志着欧安组织改变了原来的初衷。此外,围绕车臣人道主义危机、2007 年俄罗斯国会大选、2008 俄格冲突等一系列问题,欧安组织对俄罗斯不断施加压力,引起俄罗斯强烈不满。对此俄罗斯选择了主动出击,主动寻求将俄罗斯的理念植入欧安组织合作进程中。2008 年,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在欧洲访问时提出“新欧洲安全框架”。2009 年,欧安组织非正式外长会议上,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在会上具体阐述了这个思想。其重点是签署新的欧洲安全条约,为欧洲设计一种“新型的合作关系”。通过这样一个构架实现与西方共同主导欧洲的格局,实现与美国平起平坐。但俄罗斯的这种努力失败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这种提议表示了完全的冷漠和不理睬。对此,姜毅评价道,“西方集团不愿意让俄罗斯对欧洲事务有更多的决定权和参与权,一个核心的意思是合作,俄罗斯不能与西方享有平起平坐的这样一个身份,而是以一个普通成员的身份融入到西方大家庭中。就是说不管你的内政也好,外交也好,要更多地与西方配合,而不是与西方进行平起平坐的对话。”[16]俄罗斯在 2010 阿斯塔纳峰会上同样也是延续着 2009 年的思路,梅德韦杰夫仍然是在会上表示希望制定一个由所有欧洲国家和北约国家参加的安全条约。同样,也是没有国家响应。客观而言,俄罗斯对欧洲安全的提议,以及解决欧亚安全的新方法是合理的,但由于亚美尼亚、格鲁吉亚、摩尔多瓦这些国家与俄罗斯有着直接领土争端,对俄罗斯极不信任,加之西方国家与俄罗斯在诸多价值观层面和利益取向上有分歧,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重建欧洲安全的“宏伟计划”不感兴趣。
从趋势看,北约及俄罗斯对欧安组织的关注度都产生明显偏差,欧安组织在俄罗斯的对外安全战略中的分量已经大为降低。在俄罗斯对外安全战略中愈发的以回归传统的后苏联地区为重点,以后苏联地区为其对外安全战略的一个依托点。
当俄罗斯的对外安全重点回归后苏联地区时,如何将俄罗斯的关注与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欧洲安全的关注联系起来,并真正构建双方都共同关注的欧亚区域安全,就需要联系起双方的桥梁性角色。这个角色要能够既不属于北约成员国,但却能接受北约欧亚区域的安全理念;又要属于后苏联地区,与俄罗斯保持良好合作关系,又在价值观上被美国及西方国家接受。正是在这层意义上,哈萨克斯坦扮演了这样一个双重身份的桥梁性角色,为欧亚安全引入了新的因素与可能性。
3、哈萨克斯坦参与欧安组织。2010 年哈萨克斯坦作为后苏联地区第一个担任欧安组织轮值主席国的国家,既是哈萨克斯坦外交的重大突破,也反映了国际社会对其的认可。正如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所说,在增进区域及全球真正及长期的稳定方面,在加强东西方不同文化之间的联系方面,哈萨克斯坦始终是坚实的拥护者。俄罗斯莫斯科大学学者朱莉亚·雅库谢娃(юлия якушева)在评价 2010 年哈萨克斯坦当选欧安组织主席国时也强调,一方面这可以看作是哈萨克斯坦本身声望被国际社会的认可,另一方面,“也可以被看作一个‘老欧洲的代表’准备与后苏联地区的新兴国家开展积极平等对话的信号。”[17]
哈萨克斯坦是苏联解体后一个近乎无人知晓的区域国家,却在近些年大幅提升国内实力,不断扩展国际影响力,这与其独立后坚定的国家自主性重新构建有着密切的关系,并主动选择了市场经济模式。哈萨克斯坦作为世界上第一个主动放弃核武器的国家,向世界表达了善意,并赢得世界的尊敬。在这过程中,年轻的哈萨克斯坦在安全上寻求平衡外部大国的影响,并自主平稳地进入国际大家庭。哈萨克斯坦对加入欧安组织非常积极,制定了与欧安组织“赫尔辛基进程”相适应的有关文件。1992 年,哈萨克斯坦签署了欧安组织的最基本文件:《赫尔辛基最后文件》与《新欧洲巴黎宪章》,随后顺利加入欧安组织。此后,哈萨克基坦积极参加欧亚组织的各项活动。多年来哈萨克斯坦在国内处理多民族相处、跨文化和谐相处中显示出很强的宽容性,在整体时局不稳定的中亚区域,树立了成功的典范,并在促进欧亚空间的平衡与发展中起着积极的作用。同时,哈萨克斯坦还制定了一项“欧洲之路”的国家计划,积极推动哈萨克斯坦与欧洲国家的合作向深层次发展,采用欧洲模式完善哈萨克斯坦的法律,在改革方面引进欧洲先进技术和专业知识。
在 2009—2011 年间,哈萨克斯充当 osce 三驾马车,充分发挥了其在维护欧亚安全与稳定的桥梁性作用。正是在哈萨克斯坦的努力下,哈萨克斯坦本身真正进入欧洲政治问题范畴,同时也将欧洲因素更加深入地带入中亚区域。哈萨克斯坦使欧安组织在人权、安全、经济等三个层面寻找到一个很好的平衡点,从而不再遭受偏袒、采用双重标准等指责,有效促进了文明社会之间进行平等的政治对话。
2010 年,哈萨克斯坦在任欧安组织主席国过程中,在两个问题上做出了极大的贡献:1、对吉尔吉斯斯坦动荡的应对。4 月,吉尔吉斯斯坦突然爆发大规模社会及政治动荡,国际社会曾一度显得束手无策。作为中亚大国、吉尔吉斯斯坦的重要邻国以及欧安组织主席国的哈萨克斯坦,除向吉尔吉斯斯坦提供经济援助外,更主要的是发挥其桥梁作用,积极为联合国、北约、独联体等多个国际组织穿针引线,导入国际力量,为弱小的吉尔吉斯斯坦提供了有效控制危机的途径。吉尔吉斯在短暂的混乱后,局势很快恢复了平稳状态,避免了出现一度担忧的内战问题,在这次危机处理过程中,作为欧安组织主席国的哈萨克斯坦发挥了积极的作用。2、欧安组织峰会的召开。这次峰会被视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会议,由于这次会议成果有限,导致国际社会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即正是哈萨克斯坦的努力才挽救了这场充满危机的峰会,甚至可以说是挽救了危机重重的欧安组织自身,保障了欧亚整体安全交流这个平台的有效性。它是哈萨克斯坦的一个重要外交努力方向,即实现其担任 2010 欧安组织主席国所追求的主旨:“信任、传统、透明、宽容。”
结 论
2010 年,阿斯塔纳峰会的成功举办是哈萨克斯坦外交史上的一次胜利。哈萨克斯坦在国际舞台崭露头脚,并促使欧安组织在防范和化解地区冲突、推动地区融合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为欧安组织的进一步发展注入新的理念。在这一过程中,哈萨克斯坦所尝试的东西方平衡外交、构建不同文明间桥梁的努力得到世界的广泛认同。
在欧安组织新的发展进程中,存在的问题也是不容回避的。目前主要集中在欧安组织成员内部,尤其是涉及俄罗斯利益与安全的很多分歧在加大。同时,俄罗斯提出的改造欧安组织并建立欧洲新安全体系的设想与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欧安组织的定位存在明显差异,从而导致俄罗斯对欧安组织缺乏足够兴趣。如果缺少俄罗斯的积极配合,欧安组织将很难构建有效的预防冲突的框架,无法在促进欧亚的综合安全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正是在这层意义上,哈萨克斯坦积极发挥桥梁作用极为重要。一方面,通过欧安组织,哈萨克斯坦积极争取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合作机会,从而扩展了哈萨克斯坦的战略活动空间。在这一过程中也引导欧安组织平和地进入后苏联地区,能以一种非敌对的态势与俄罗斯进行交流;另一方面,以欧安组织为平台,哈萨克斯坦既维持了与俄罗斯良好的关系,增强了哈萨克斯坦在后苏联地区作为区域大国的影响力,促使自己一定程度上成为俄罗斯在后苏联地区利益的代表者与可靠尊龙凯时网页版的合作伙伴,并以此种身份与美国和西方国家进行沟通与交流。
最后,从欧安组织的产生及现状而言,欧安组织似乎与中国没有关系。但是欧安组织从其成员构成、组织职能而言,它更像是一个“缺失中国的联合国”。随着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更多的以欧安组织为依托切入中亚,欧安组织在中亚的潜能必然对中国长期所倚重的上海合作组织产生排挤和架空,对此我们要有高度的警觉。因此,我们有必要进一步关注欧安组织未来在中亚的动向与发展态势。
注释:
[1] u.s.-kazakhstan task force,“after the astana summit: more questions than answers,”http://csis.org/files/publication/101217_csis-ind_policybrief.nr.9.pdf
[2] information circular iaea, “communication dated 14 january 2010 from the permanent mission of the republic of kazakhstan regarding statements made at the 787th meeting of the osce permanent council,” http://www.iaea.org/publications/documents/infcircs/2010/infcirc783.pdf
[3] tom washington,“double standards and cynicism in russia and the eu,”http://themoscownews.com/international/20110107/188316924.html?referfrommn
[4] нурсултан назарбаев, “судьба и перспективы обсе,”http://www.akorda.kz/ru/speeches/articles/sudba_i_perspektivy_obse
[5] u.s.-kazakhstan task force,“after the astana summit: more questions than answers,”http://csis.org/files/publication/101217_csis-ind_policybrief.nr.9.pdf
[6] иванов и. с.,“перспективы сотрудничества на современном этапе,”международная жизнь, 2000, №1.
[7] 欧安组织主席由各成员国每年轮流担任。轮值主席会得到前任主席和继任主席的协助,以确保欧安组织活动的连贯性。三任轮值主席(现任、前任和继任)构成了欧安组织“三架马车”。
[8] 张昕:《阿斯塔纳的新舞台》, http://my1510.cn/article.php?id=2b74027577d66d10
[9] нурсултан назарбаев, “судьба и перспективы обсе,”http://www.akorda.kz/ru/speeches/articles/sudba_i_perspektivy_obse
[10] 《梅德韦杰夫:欧安组织丧失潜力 亟需现代化改革》,俄新网,2010 年 12 月 1 日,http://rusnews.cn/eguoxinwen/eluosi_duiwai/20101201/42936850.html
[11] “казахстан и обсе,” монография киси при президенте республики казахстан, 2009,с10.
[12] u.s.-kazakhstan task force,“after the astana summit: more questions than answers,”http://csis.org/files/publication/101217_csis-ind_policybrief.nr.9.pdf
[13] 具体可参见 2010 阿斯塔纳峰会尊龙凯时网页版官网(http://summit2010.osce.org/)关于“in focus”栏目有关内容。
[14] gevorg melikyan, “osce summit in astana: success or failure? ”http://www.reporter.am/go/article/2010-12-19-osce-summit-in-astana-success-or-failure
[15] 曹阳:“俄罗斯的欧洲安全政策:从普京到‘梅普组合’”,载《东北亚论坛》2010 年第 5 期。
[16] 贺金哲:《俄罗斯“新欧洲安全框架”设想难以实现》,http://chinesebiznews.com/index.php/component/content/article/38-world-view/6468-2009-06-30-05-27-14.html
[17] юлия якушева,“дух астаны"оживил обсе,” казахстанская правда , № 336, 11, декабря 2010,http://dlib.eastview.com/browse/doc/23058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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